周一为认真看着我：“刘总咱们天泉公司，不会这么小家子吧？”

    艾玛。

    我有点斯巴达了。

    我这几年产业也有不少，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。而且直接是狮子大开口。河头村有多少人？

    保守估计，怎么也得三千人吧？

    去三亚旅游一次，得多少钱？就算只出机票钱，一人也得两千块钱吧？也就是说，我这什么都不干呢，就得拿出六百万来，给他们旅游。

    是特么是有多冤大头？

    怪不得黄嫣看到这个周一为的时候，一脸嫌弃的样子。怪不得刚才她的表情，那么的不自然。

    艾玛。

    二十万和六百万，这差距得多大。

    我看了一眼旁边的窦斌，窦斌也是苦笑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很明白的意思了。

    窦斌在告诉我，没错刘总，这就是古州县的行情。

    马蛋。

    这行情可真是吓死人。

    是谁把你们惯成这样的？我现在才真正明白了，窦斌之前说的，古州县的官员们的胃口，都被之前的煤老板们给撑大了。

    现在一看，不仅是官员们，这里的人都是啊。

    如果你们是因为生活拮据，我给你们买米买面，我会觉得这是一个企业的社会责任。这份钱，我出得心里舒坦。如果是因为庙会，我给请上两台戏，丰富一下村里孤寡老人的业余生活，这份钱，我出得舒心。

    可尼玛……

    你们要去三亚旅游？让我买单？

    我特么长这么大了，活了二十五岁了，我都没去过三亚，我爸妈都没去过三亚。

    你们玩得，也太高雅了一些吧？

    周一为笑呵呵地看着我。

    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乡巴佬一样。似乎在说，二十万就想打发我们？真当我们是要饭的？

    这种感觉，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。

    我深深吸了口气，点了根烟，看着他笑道：“周局长，这么说吧。之前你说的开矿的，为什么会出这么多钱请村民旅游。大家心知肚明。先不说是不是违规开矿，就说这种涉及到资源的问题，他们把村民的土地把几百年都生长不起来的资源拿去赚钱了，给村民这点补偿，是应该的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我们不同。”

    我笑了一下：“我们是正规的房地产公司。我们是搞开发的，是给村民谋利益的，来改善他们的居住环境的。”

    周一为听得哈哈大笑：“刘总是不是想说，你们来这里，根本不是来赚钱的，莫不成是来做慈善的？哈哈哈哈哈……

    “这是乡亲们的请求？”

    我呵呵一笑，不答反问。

    周一为道：“没错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呢？如果我没有兑现的话……”

    我淡淡一笑。

    周一为一愣：“那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，我就不能控制了。”

    “噢，我们要去吃晚饭，周局长要一起么？”

    我笑了一下，问道。

    周一为自然知道我这是已经在下逐客令，意外地看了我一眼：“刘总可要好好考虑啊。乡亲们的情绪，必须要照顾啊。”

    等周一为走了，我的脸色才慢慢冷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刘总，现在您知道我当初说的吧？”

    窦斌苦笑地看着我：“这就是古州县的行情，一点办法都没有。我们要是不同意，您信不信明天就有一大群村民过来闹事！”

    “理由？”

    我眉头一皱。

    窦斌摇头道：“理由还不好找，噪音污染啊。尾气污染啊，垃圾污染啊，污水流到人家门口了。”

    我失笑道：“这倒是经常听到。”

    窦斌一脸无奈。

    “这是他们给我们的名单，一村子人，这次是想去普吉岛旅游。一个人预算三千，一共九百万。”黄嫣递给我一张纸。

    我看都不看：“九百万？周一为能从里面拿多少钱？嗯？还有其他当官的，能从里面抠去多少钱？如果这九百万，全部落入了村民的口袋，我可以考虑。这点钱，我不缺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呢？这个口子能开么？”

    我看了两个人一眼：“今天满足了他们。明年呢？后年呢？今天是旅游，然后接下来，让我们给孩子们安排工作，供孩子们上大学。这种事儿，在晋省没有发生过么？”

    “那现在怎么办……我们都已经在这里了，而且都准备好了。”

    黄嫣黛眉微蹙。

    我笑道：“没事儿，让他们来。”

    窦斌有些忧心忡忡。

    黄嫣却是一脸的无所谓。

    我当然知道，这件事情其实不是小事。一旦处理不好，对我们公司的形象会造成巨大的影响。但我真的不想开这个口，我这个人就是这种性格，有的东西，我可以给你，但别张口问我要。更何况，你这是在胁迫地问我要。

    还有两天，公司就要开业，到时候董兰是会来剪裁的，发生一些意外情况，就不好了。

    所以晚上也没和黄嫣窦斌吃饭，直接开车来到了药林寺。

    在门口，通报了一下王申的名字，工作人员打了一个电话确认了一下，也没有拦我。

    “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呢，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王申看到就开始哈哈大笑，看这口气，是等了我很久了。

    我苦笑一声：“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搞定，没想到古州县的情况这么复杂。”

    王申请我在沙发坐下，呵呵笑道：“古州县就是这么一个地方。发展很是畸形，实际上不只是古州县，整个晋省，只要有煤炭的地方，就是如此。”

    他亲手给我倒了一杯茶，笑道：“你可以说咱们晋省的人穷怕了，但却又富过了。两个极端总会让人心里很不平衡。”

    我挠了挠头：“还请王老指点。”

    王申哈哈一笑：“指点谈不上。我真以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你能单枪匹马把古州县给闯一闯。”

    我马上投降：“王老是我想得太简单了。”

    王申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：“你是不是觉得古州县这么小的弹丸之地，比不上你们哈市，所以觉得只要有钱，就能无视一切人了？”

    我赶紧自嘲道：“真的没有。就是想好好休息几天。不想再接触这些尔虞我诈。”

    王申却是淡淡道：“话是这么说。但哪里不是江湖？其实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。高世松在晋省当省长，这次董兰又来给你撑腰，所以你就觉得这趟的行程就会一马平川。”

    我没说话，一脸谦恭地等着王申说话。

    王申呵呵一笑：“事情要真像你想得那么简单就好了。你以为，董兰一来，就带着尚方宝剑？”

    我一愣。

    “你以为，所有人都欢迎棚户区？”

    我没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王申继续问我：“你以为，谁都会给某改委面子？”

    我一下子倒吸一口冷气。

    王申冷冷道：“麻雀虽小，五脏俱全。高世松来到晋省一年了，都还没有站住脚。每天焦头烂额的，哪里有空来照顾你？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我脸色微变，这才知道自己低估了晋省的复杂情况。

    王申哈哈大笑：“晋省至少有两个人，高世松是惹不起的。别说高世松惹不起，就连赵家都惹不起！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我被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连如日中天的赵家都惹不起的人？那会是谁？

    王申深深看着我：“你先说一下，明天的情况你打算怎么解决？”

    “我，找警察维护秩序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我眉头一皱。

    王申呵呵一笑：“那你就先试试。”

    我苦笑道：“王老能不能别大喘气，求您指点。”

    王申道：“不是我大喘气，是你不亲身经历过一次，你是真的不知道晋省有多复杂。你放心，等你搞不定了，我会去帮你。但你记住，做事一定要谨慎，有些人，是我都惹不起的。”

    我深深吸了口气：“王老能不能提示一下。”

    王申喝了一口茶，道：“有一个老奶奶。估计你爸你妈，你爷爷你奶奶都认识。她是寨市人。曾经的毛爷爷给她发过旗帜。”

    我脸色剧变：“铁姑娘？”

    王申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我彻底被惊了一下。

    因为这个人在我们这一片，真的是太有名了。当年全国运动，工业学庆市，农业学寨市，毛爷爷亲手在全国竖立起两面旗帜来，一个男的，一个女的。男的叫什么贵，女的叫吴凤艳。吴凤艳被当年的领导人喊到京城，各种表彰，各种演讲，最后毛爷爷赐给她一个无比响亮的名字，“铁姑娘”！

    如今，她已经是八旬老人，可是曾经因为本地人被外来的商人欺负了，半夜跑到京城去，敲全国老总的门，老总还得倒履相迎，你说这样的人，牛逼不？

    万幸的是，她老了。

    她的影响力也在慢慢削弱，而且后辈再也没有她以前那样的运气，难登龙凤之堂。

    可是，只要她活着一天，就不可能有人敢惹她。

    赵家都不敢！

    这就是一个活祖宗！

    “王老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
    我终于第一次意识到，这次晋省之行，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简单。

    “呵呵，明天你就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王申继续卖着关子。

    我苦笑：“那我该如何应对？”

    王申淡淡道：“放心，不会出大乱子，解铃还须系铃人。应对的人，已经在路上。而且就是你认识的人。”

    我被他搞得一头云雾。

    “你记住，现在的古州县的两个最高领导，都是寨市那边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同样你也要记住，对于真正的开发商来说。棚户区的吸引力，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大。有好地皮，他们宁可多花点钱，也想自己开发。为什么甘心只落得一个承包的名分？”

    “我告诉你这些，是因为董兰此行，没有你想得那样顺利。”

    我听得有些头皮发麻。

    一时间如坠冰窖。

    看来的确是我太乐观了。没想到这里面的事情，如此复杂。

    就在这个时候。

    那个不认识的号码，又给我发来一条短信，瞬间就把我的神经彻底绷紧了起来！

    “晋寨高速，180KM，董兰。”

    我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都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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